读画高楼几千尺,楼阴下枕清溪碧。面揖南朝无数山,四时云气生虚白。
先生卷帘楼上头,独立看山自朝夕。平生好诗兼好画,尤爱图书与金石。
购买不惜倾家赀,尽是前人好手迹。山川患难不肯离,始信先生有真癖。
早年事业多恢奇,许身管葛千人辟。已树羊祜山头碑,再掌萧何府中籍。
岂意青蝇飞满眼,遂教白发垂过额。匹马来看岱岳云,一官又返钟山宅。
风涛宦海理有之,何用呶呶骂门客。有书可读诗可吟,万事徒劳挂胸膈。
人生甲子休浪过,如此朱颜亦堪惜。世情翻覆原转环,况复长安事如弈。
我别先生江水头,相逢令子燕山陌。执手问讯何所为,却道高怀胜畴昔。
雄夸酒赋老益神,傲兀林泉意多适。侧耳令我发狂叫,自顾胡为苦偪窄。
此身一陷泥沟间,巢鷇何能奋毛翮。君归道我语家尊,行路崎岖半蜂螫。
心有㦷气口直言,那怪腾轩遭贬斥。不如且酌春江万斛水,高筑糟丘酿仙液。
好待吾徒醉百场,千秋万世名何益。
汪懋麟[公元一六四o年至一六八八年]字季角,号蛟门,江苏江都人。生于明思宗崇祯十三年,卒于清圣祖康熙二十七年,年四十九岁。康熙六年(公元一六六七年)进士,授内阁中书。因徐乾学荐,以刑部主事入史馆充纂修官,与修明史,撰述最富。吏才尤通敏。旋罢归,杜门谢宾客,昼治经,夜读史,日事研究,锐意成一家言。方三年,遽得疾卒。懋麟与汪楫同里同有诗名,时称“二汪”。著有百尺梧桐阁集二十六卷,《清史列传》行于世。
独坐清天下,专征出海隅。九江皆渡虎,三郡尽还珠。
组练明秋浦,楼船入郢都。风高初选将,月满欲平胡。
杀气横千里,军声动九区。白猿惭剑术,黄石借兵符。
戎虏行当剪,鲸鲵立可诛。自怜非剧孟,何以佐良图。
其一
有屠人货肉归,日已暮,欻一狼来,瞰担上肉,似甚垂涎,随尾行数里。屠惧,示之以刃,少却;及走,又从之。屠无计,思狼所欲者肉,不如姑悬诸树而早取之。遂钩肉,翘足挂树间,示以空担。狼乃止。屠归。昧爽,往取肉,遥望树上悬巨物,似人缢死状。大骇,逡巡近视之,则死狼也。仰首细审,见狼口中含肉,钩刺狼腭,如鱼吞饵。时狼皮价昂,直十余金,屠小裕焉。缘木求鱼,狼则罹之,是可笑也。
其二
一屠晚归,担中肉尽,止有剩骨。途中两狼,缀行甚远。
屠惧,投以骨。一狼得骨止,一狼仍从。复投之,后狼止而前狼又至。骨已尽矣,而两狼之并驱如故。
屠大窘,恐前后受其敌。顾野有麦场,场主积薪其中,苫蔽成丘。屠乃奔倚其下,弛担持刀。狼不敢前,眈眈相向。
少时,一狼径去,其一犬坐于前。久之,目似瞑,意暇甚。屠暴起,以刀劈狼首,又数刀毙之。方欲行,转视积薪后,一狼洞其中,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。身已半入,止露尻尾。屠自后断其股,亦毙之。乃悟前狼假寐,盖以诱敌。
狼亦黠矣,而顷刻两毙,禽兽之变诈几何哉?止增笑耳。
其三
一屠暮行,为狼所逼。道旁有夜耕所遗行室,奔入伏焉。狼自苫中探爪入。屠急捉之,令不可去。但思无计可以死之。惟有小刀不盈寸,遂割破狼爪下皮,以吹豕之法吹之。极力吹移时,觉狼不甚动,方缚以带。出视,则狼胀如牛,股直不能屈,口张不得合。遂负之以归。
非屠,乌能作此谋也!
三事皆出于屠;则屠人之残爆,杀狼亦可用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