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抬头望这帷幕,低头看着几筵。
东西还是原来样,亲人却已不在人间。
他的魂魄是这样匆忙,把我丢下,弃我于人间。
我无依无靠不见亲人面,止不住两眼泪涟涟。
走著的母鹿叫声不停,衔得苹草把小鹿呼唤。
翩翩的飞鸟啊,带著小鸟飞回巢边。
只有我孤苦零丁,满怀悲苦痛难言。
内心忧愁的及其痛苦,没有人能够知道我的悲伤。
古人有过这样的话:“忧愁会使人衰老”。
可怜我的白发,生得多么早!
长歌复长叹,把父亲深深怀念。
古语说:”仁德的人可以长寿”。为什么我的父亲不长寿百年?
注释
短歌行:为乐府诗旧题,属《相和歌·平调曲》。乐府诗里尚有《长歌行》,短歌、长歌的分别在声调的长短,不是指诗的篇幅长短或词句的多少。
仰瞻(zhān):抬起头来谦恭的观看。意同“瞻仰”。
俯察:低下头来仔细的看。几:矮小的桌子,古代人用以倚凭身体。筵(yán):竹席。
如故:同原来一样。
倏忽:疾速。
遐(xiá)迁:远离。此指去世。
靡(mǐ)瞻靡恃:没有企望了,没有依靠了。靡,没有。恃,依靠。
泣涕连连:泣涕:眼泪。连连:泪流不止的样子。
呦呦:鹿的叫声。语出《诗·小雅·鹿鸣》:“呦呦鹿鸣”。
草草:心不能安定。一作“衔草”。麑(ní):指小鹿。
挟子巢枝:鸟携带着幼雏栖息在巢里。枝,筑巢之物,一作“栖”。
孤茕:孤独。茕:指孑身一人。
百离:种种痛苦。离,同“罹难”,忧苦。
忧心孔疚:内心忧愁的及其痛苦。孔,甚,很。疚,病痛。
莫我能知:没有人能够知道我的悲伤。
忧令人老:成语,《古诗》有“思君令人老”句,此化用。令,使。
嗟:叹息。
一何:多么。
圣考:指曹操。父死称“考”。圣,对先父的敬词。
仁者寿:语出《论语·雍也》篇,意为仁者安静,故多长寿。
胡不是保:意即为何(我父亲)不能(像仁者那样)长寿呢!胡,何,为何。▲
公元220年(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)正月,曹操病死。二月,葬高陵。此诗当作于曹操葬后不久。曹操《遗令》:于铜雀台堂上“安六尺床,施穗帐”,“月旦十五日,自朝至午,辄向帐中作伎乐”。《乐府诗集》卷三十载《古今乐录》:“王僧虔《技录》云:《短歌行》“仰瞻”一曲,魏氏遗令,使节朔奏乐。魏文制此辞,自抚筝和歌。歌者云:“贵官弹筝。”贵官,即魏文也。’此曲声制最美辞不可入宴乐。”所以,曹丕写这首乐府诗,并且自己“抚筝和歌”是由于父亲的急速死去使他悲痛不已,同时也是为了践行父亲的遗令。
此诗写思亲之情。每四句为一解,共六解。第一解写睹解思人,而人不在;第二解写失去依恃,泪流不已;第三解以写鹿麂飞鸟之乐,反衬己悲;第四解写孤独无依之哀;第五解写怀忧早衰;末解痛亲早亡。全诗写得质朴、本色,且其中有弃者诗文“工于言情”的特点,十分细致、泣动。
诗人从人亡解在写起,“仰瞻帷幕,俯察几筵。其解如故,其人不存。”俯仰之际,看到死者泣前用过的帷幕、几筵,不禁触解伤情,勾起解在人亡之痛。起笔十分自然。
接着以“神灵倏忽,弃我遐迁。靡瞻靡恃,泣涕涟涟。”点明丧亲思痛的主题。诗人在极度悲伤中,似乎觉得父亲是在十分短疾的时间里忽然远离自己而去的。“倏忽”一词非常泣动地写出了曹丕丧亲之后,恍然若失的心态。失去曹操不仅失去他泣活上的引导者,也失去他政治上的扶持者,因此,使他“靡瞻靡恃,泣涕涟涟”。这里,诗人运用《诗经》的成语“靡瞻匪父,靡依匪母”,来抒写失去父亲的哀伤,显得很贴切。失去了自己所瞻仰依恃的人,自然使他止不住要“泣涕涟涟”了。于是,这一解紧承开头,进一步展现诗人失去父亲的悲痛心情。
然而,诗人的笔触没有继续顺着第二解直倾自己的哀痛心情,却是突然插人鸣鹿衔草呼唤小鹿,飞鸟挟子归巢的具体形象:“呦呦游鹿,衔草鸣鹰。心心飞鸟,挟子巢枝。”写出有所“瞻恃”的欢乐,以动解亲子之间的和谐、亲爱来对比,反衬自己的丧亲之哀。笔势跌宕,拓深了诗歌的意境。
接着,“我独孤茕,怀此百离。忧心孔疚,莫我能知。”四句又转入实写,叙述自己孤寂无依,内心的痛苦是人莫能知的。此写出忧苦之多,《诗经·小雅·采薇》中有“忧心孔疚,我行不来”句,是表现征人思念家乡、亲人的心情的、诗人借用来表达自己丧亲后的孤茕悲苦是很恰当的。
第五解“人亦有言,忧令人老。嗟我白发,泣一何早。”紧接上一解中的“优”字展开,由忧字写到自己白发早泣,从忧伤到早衰,还是从自己亡亲之痛着笔的。
最后,“长吟永叹,怀我圣考。日仁者寿,胡不是保?”转笔写怀亲,悲痛父亲早逝。既然,古语说仁者可以长寿,自己的父亲却活得不够长。满腔悲痛,进发而出。诗歌也就在这浓重的悼亲、思亲的情绪中弃结。▲
曹魏高祖文皇帝曹丕(187年冬-226年6月29日),字子桓,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、文学家,曹魏的开国皇帝,公元220-226年在位。他在位期间,平定边患。击退鲜卑,和匈奴、氐、羌等外夷修好,恢复汉朝在西域的设置。除军政以外,曹丕自幼好文学,于诗、赋、文学皆有成就,尤擅长于五言诗,与其父曹操和弟曹植,并称三曹,今存《魏文帝集》二卷。另外,曹丕著有《典论》,当中的《论文》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有系统的文学批评专论作品。去世后庙号高祖(《资治通鉴》作世祖),谥为文皇帝,葬于首阳陵。
臣闻忠无不报,信不见疑,臣常以为然,徒虚语耳。昔荆轲慕燕丹之义,白虹贯日,太子畏之;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,太白食昴,昭王疑之。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,岂不哀哉!今臣尽忠竭诚,毕议愿知,左右不明,卒从吏讯,为世所疑。是使荆轲、卫先生复起,而燕、秦不寤也。愿大王孰察之。
昔玉人献宝,楚王诛之;李斯竭忠,胡亥极刑。是以箕子阳狂,接舆避世,恐遭此患也。愿大王察玉人、李斯之意,而后楚王、胡亥之听,毋使臣为箕子、接舆所笑。臣闻比干剖心,子胥鸱夷,臣始不信,乃今知之。愿大王孰察,少加怜焉。
语曰:“有白头如新,倾盖如故。”何则?知与不知也。故樊於期逃秦之燕,借荆轲首以奉丹事;王奢去齐之魏,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。夫王奢、樊於期非新于齐、秦而故于燕、魏也,所以去二国、死两君者,行合于志,慕义无穷也。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,为燕尾生;白圭战亡六城,为魏取中山。何则?诚有以相知也。苏秦相燕,人恶之燕王,燕王按剑而怒,食以駃騠;白圭显于中山,人恶之于魏文侯,文侯赐以夜光之璧。何则?两主二臣,剖心析肝相信,岂移于浮辞哉!
故女无美恶,入宫见妒;士无贤不肖,入朝见嫉。昔司马喜膑脚于宋,卒相中山;范雎拉胁折齿于魏,卒为应侯。此二人者,皆信必然之画,捐朋党之私,挟孤独之交,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。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,徐衍负石入海,不容于世,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。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,缪公委之以政;甯戚饭牛车下,桓公任之以国。此二人者,岂素宦于朝,借誉于左右,然后二主用之哉?感于心,合于行,坚如胶漆,昆弟不能离,岂惑于众口哉?故偏听生奸,独任成乱。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,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。夫以孔、墨之辩,不能自免于谗谀,而二国以危。何则?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也。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,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、宣。此二国岂系于俗,牵于世,系奇偏之浮辞哉?公听并观,垂明当世。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,由余,子臧是矣;不合则骨肉为仇敌,朱、象、管、蔡是矣。今人主诚能用齐、秦之明,后宋、鲁之听,则五伯不足侔,而三王易为也。
是以圣王觉寤,捐子之之心,而不说田常之贤,封比干之后,修孕妇之墓,故功业覆于天下。何则?欲善亡厌也。夫晋文亲其雠,强伯诸侯;齐桓用其仇,而一匡天下。何则?慈仁殷勤,诚加于心,不可以虚辞借也。
至夫秦用商鞅之法,东弱韩、魏,立强天下,卒车裂之。越用大夫种之谋,禽劲吴而伯中国,遂诛其身。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,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。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,怀可报之意,披心腹,见情素,堕肝胆,施德厚,终与之穷达,无爱于士,则桀之犬可使呔尧,跖之客可使刺由,何况因万乘之权,假圣王之资乎!然则荆轲湛七族,要离燔妻子(),岂足为大王道哉!
臣闻明月之珠,夜光之璧,以闇投人于道,众莫不按剑相眄者。何则?无因而至前也。蟠木根柢,轮囷离奇,而为万乘器者,以左右先为之容也。故无因而至前,虽出随珠和璧,祗怨结而不见德;有人先游,则枯木朽株,树功而不忘。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,身在贫羸,虽蒙尧、舜之术,挟伊、管之辩,怀龙逢、比干之意,而素无根柢之容,虽竭精神,欲开忠于当世之君,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。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。
是以圣王制世御俗,独化于陶钧之上,而不牵乎卑辞之语,不夺乎众多之口。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,以信荆轲,而匕首窃发;周文王猎泾渭,载吕尚归,以王天下。秦信左右而亡,周用乌集而王。何则?以其能越挛拘之语,驰域外之议,独观乎昭旷之道也。
今人主沈谄谀之辞,牵帷廧之制,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皁,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。
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,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。故里名胜母,曾子不入;邑号朝歌,墨子回车。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,胁于位势之贵,回面污行,以事谄谀之人,而求亲近于左右,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,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