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城墙边依依细柳,小路旁青青嫩桑。
提着篮忘了采叶,昨夜又梦到渔阳。
注释
袅(niǎo)袅:纤长柔美貌。明杨慎 《升庵诗话·余延寿折杨柳》:“大道连国门,东西种杨柳。葳蕤君不见,袅袅垂来久。”
陌(mò)上:路旁。陌,田间小路。
叶:此处指桑叶。
渔阳:古代郡名,治所在今天津蓟县。因此处边陲,常陈重兵把守,后世遂用以指称边境征戍之地。
风俗画画家画不出时间的延续,须选“包孕最丰富的片刻”画之,使人从一点窥见事件的前因后果。这一法门,对短小的文学样式似乎也合宜,比如某些短篇小说高手常用“不了了之”的办法,不到情事收场先行结束故事,任人寻味。而唐人五绝名篇也常有这种手法的运用,张仲素《春闺思》就是好例。
这诗的诗境很像画,甚而有几分像雕塑。“袅袅城边柳,青青陌上桑”。城边、陌上、柳丝与桑林,已构成一幅春郊场景。“袅袅”写出柳条依人的意态,“青青”是柔桑逗人的颜色,这两个叠词又渲染出融和骀荡的无边春意。这就组成一幅村女采桑图:“蚕生春三月,春柳正含绿。女儿采春桑,歌吹当春曲”(《采桑度》),真可谓“无字处皆具义”(王夫之)。于是,这两句不仅是一般地写景,还给女主人公的怀思提供了典型环境:城边千万丝杨柳,会勾起送人的往事;而青青的柔桑,会使人联想到“昼夜常怀丝(思)”的春蚕,则思妇眼中之景无非难堪之离情了。
后二句在蚕事渐忙、众女采桑的背景上现出女主人公的特写形象:她倚树凝思,一动不动,手里提着个空“笼”——这是一个极富暗示性的“道具”,“提笼忘采叶”,表露出她身在桑下而心不在焉。至于心儿何往,末句就此点出“渔阳”二字,意味深长。“渔阳”是唐时征戍之地,当是这位闺中少妇所怀之人所在的地方。原来她是思念起从军的丈夫,伤心怨望。诗写到此已入正题,但它并未直说眼前少妇想夫之意,而是推到昨夜,说“昨夜梦渔阳”。写来不仅更婉曲,且能见昼夜怀思、无时或已之意,比单写眼前之思,情意更加深厚。
“提笼忘采叶”,这诗中精彩的一笔,是从上古诗歌中借鉴而来。杨慎早有见得,道是:“从《卷耳》首章翻出。”《诗经·周南·卷耳》是写女子怀念征夫之诗,其首章云:“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。嗟我怀人,置彼周行。”斜口小筐不难填满,卷耳也不难得,老采不满,是因心不在焉、老是“忘采叶”之故,其情景确与此诗有神似处。但就诗的整体说,彼此又很不同。《卷耳》接着就写了女子白日做梦,幻想丈夫上山、过冈、马疲、人病及饮酒自宽种种情景,把怀思写得非常具体。而此诗说到“梦渔阳”,似乎开了个头,接下去该写梦见什么,梦见怎样,但作者就此带住,不了了之。提笼少妇昨夜之梦境及她此刻的心情,一概留给读者从人物的具体处境回味和推断,语约而意远。这就以最简的办法,获得很大的效果。因此,《春闺思》不是《卷耳》的摹拟,它已从古诗人手心“翻出”了。▲
唐代边境战争频仍,后来又加上安史之乱,给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痛苦。唐诗中,包含广大量描写征夫思妇相互怀念的作品。张仲素是以写闺情见长的。他的这类作品,除《春闺思》外。还有《秋闺思》、《秋夜曲》等,皆脍炙人口,传诵至今。
本诗写征人妻子在春天里思念丈夫的心态。诗的开头,紧紧扣住一个"春"字来写。"袅袅城边柳,青青陌上桑",为我们展现了一派郊野的春光。"袅袅"是形容柳树随风摇曳的情态,"城边"则交代了具体的环境。柳树是春景中的典型描写对象。诗人在此既是写实,同时也蕴含着更多的深意。柳树的千丝万絮,不正隐含着对征人的"千思万绪"吗?在这种场合提及柳树,的确耐人寻味。第二句写到桑树,以便为下句"采叶"作铺垫。"青青"是形容桑叶茂盛的样子,"陌上"是采桑的地方。这同样是实中见虚的写法。句中"陌上桑"一语,本是汉《乐府·相和曲》名,一日《艳歌罗敷行》。晋·崔豹《古今注·音乐》中说:"《陌上桑》,出秦氏女子。秦氏,邯郸人,有女名罗敷,为邑人千乘王仁妻。王仁后为赵王家令。罗敷出,采桑于陌上。赵王登台,见而悦之。因置酒欲夺焉。罗敷巧弹筝,乃作《陌上桑》歌以自明焉。"诗人在此除了实写陌上春色之外,也是有意地用典,借《陌上桑》的故事,含蓄地表达女主人公对丈夫的忠贞不二之情。
第三、四两句从写景转为写人。"提笼忘采叶",这是作者撷取到的具有典型意义的生动画画:采桑女手提竹笼而立,却忘了采摘桑叶。这是一尊多么纯洁美丽的雕像!《诗经·卷耳》有句云:"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。嗟我怀人,置彼周行。"上古时代的女子因怀人而忘了采卷耳,唐代的妇人因思亲而顾不上采桑叶。这其间相去千百年之久,而人们的感情特征竟是这样惊人的相似。
第四句"昨夜梦渔阳"补出"忘采叶"的真正原因,同时也点明了本诗的主题。"渔阳"是征戍之地,是亲人所去之地。关河万里,只有梦中才能前往。昨夜梦中相见,其悲喜交并的情景,至今仍萦绕在脑际。"此情无计可消除。才下眉头,又上心头。"难怪主人公要"提笼忘采叶"了。
这首诗虽篇幅短小,但构思新巧,剪裁精工,画面鲜丽,蕴意深远,是值得一读的好诗。▲
唐代边境战争频仍,又加上安史之乱,给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痛苦。唐诗中,包含广大量描写征夫思妇相互怀念的作品。张仲素是以写闺情见长的。这首《春闺思》就是这类作品,其具体创作时间暂时难以考证。
张仲素(约769~819)唐代诗人,字绘之。符离(今安徽宿州)人,郡望河间鄚县(今河北任丘)。贞元十四年(798)进士,又中博学宏词科,为武宁军从事,元和间,任司勋员外郎,又从礼部郎中充任翰林学士,迁中书舍人。张仲素擅长乐府诗,善写思妇心情。如"袅袅城边柳,青青陌上桑。提笼忘采叶,昨夜梦渔阳"(《春闺思》),"梦里分明见关塞,不知何路向金微"(《秋闺思》),刻画细腻,委婉动人。其他如《塞下曲》等,语言慷慨,意气昂扬,歌颂了边防将士的战斗精神。
西施越溪女,明艳光云海。未入吴王宫殿时,浣纱古石今犹在。
桃李新开映古查,菖蒲犹短出平沙。昔时红粉照流水,今日青苔覆落花。
君去西秦适东越,碧山青江几超忽。若到天涯思故人,浣纱石上窥明月。
汉昭帝逝世,昌邑王刘贺被废黜,汉宣帝刘询刚刚登上皇位。路温舒呈上奏书,奏书说:
昭帝崩,昌邑王贺废,宣帝初即位,路温舒上书,言宜尚德缓刑。其辞曰:
“臣闻齐有无知之祸,而桓公以兴;晋有骊姬之难,而文公用伯。近世赵王不终,诸吕作乱,而孝文为太宗。由是观之,祸乱之作,将以开圣人也。故桓、文扶微兴坏,尊文、武之业,
泽加百姓,功润诸侯,虽不及三王,天下归仁焉。文帝永思至德,以承天心,崇仁义,省刑罚,通关梁,一远近,敬贤如大宾,爱民如赤子,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,是以囹圄空虚,天下太平。夫继变化之后,必有异旧之恩,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。“往者,昭帝即世而无嗣,大臣忧戚,焦心合谋,皆以昌邑尊亲,援而立之。然天不授命,淫乱其心,遂以自亡。深察祸变之故,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。故大将军受命武帝,股肱汉国,披肝胆,决大计,黜亡义,立有德,辅天而行,然后宗庙以安,天下咸宁。臣闻《春秋》正即位,大一统而慎始也。陛下初登至尊,与天合符,宜改前世之失,正始受命之统,涤烦文,除民疾,存亡继绝,以应天意。
“臣闻秦有十失,其一尚存,治狱之吏是也。秦之时,羞文学,好武勇,贱仁义之士,贵治狱之吏,正言者谓之诽谤,遏过者谓之妖言,故盛服先王不用于世⒅,忠良切言皆郁于胸,誉谀之声日满于耳,虚美熏心,实祸蔽塞,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。方今天下,赖陛下恩厚,亡金革之危、饥寒之患,父子夫妻戮力安家,然太平未洽者,狱乱之也。夫狱者,天下之大命也,死者不可复生,绝者不可复属。《书》曰:“与其杀不辜,宁失不经。”今治狱吏则不然,上下相驱,以刻为明,深者获公名,平者多后患。故治狱之吏,皆欲人死,非憎人也,自安之道在人之死。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,被刑之徒比肩而立,大辟之计岁以万数。此仁圣之所以伤也。太平之未洽,凡以此也。夫人情安则乐生,痛则思死,棰楚之下,何求而不得?做囚人不胜痛,则饰词以视之,吏治者利其然,则指道以明之,上奏畏却,则锻练而周内之;盖奏当之成,虽咎繇听之,犹以为死有余辜。何则?成练者众,文致之罪明也。是以狱吏专为深刻,残贼而亡极,媮为一切,不顾国患,此世之大贼也。故俗语曰:“画地为狱议不入;刻木为吏期不对。”此皆疾吏之风,悲痛之辞也。故天下之患,莫深于狱;败法乱正,离亲塞道,莫甚乎治狱之吏,此所谓一尚存者也。”
“臣闻乌鸢之卵不毁,而后凤凰集;诽谤之罪不诛,而后良言进。故古人有言:“山薮臧疾,川泽纳污,瑾瑜匿恶,国君含诟。”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,开天下之口,广箴谏之路,扫亡秦之失,尊文武之德,省法制,宽刑罚,以废治狱,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,永履和乐,与天亡极,天下幸甚。”
上善其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