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创造初,先造者鬼神。其次造万物,灵者厥曰人。
有雄则有雌,匹耦为妃嫔。概谥之曰虫,裸毛羽介鳞。
鳞虫圣者龙,乃独崇明禋。人虽灵万物,惴惴伺喜嗔。
惟龙能上天,为天之下臣。代天照天下,郁仪与结璘。
云雨雷电风,龙气为屈伸。遂以鬼神力,用祸福吾民。
当其偶入蛰,天地为不春。精气常在天,托象为星辰。
方今万国旗,各画国所珍。凶禽与悍兽,戢戢何侁侁?
国旗所到处,互市争金银。惟吾国旗龙,黄闪天方晨。
龙以海为家,不知几由旬。为灵实昭昭,国岂长弱贫?
大哉祝融汪,何年庙其濒?自有此庙来,更历几劫尘。
庙木皆十围,樵者不敢薪。东江入西江,庙下道所循。
相将俱入海,海山碧磷磷。天子治四海,吾国古义陈。
其实西北方,地广漠无伦。有海惟东南,战局乃日新。
何人跨海功,海外镌苍珉。赫然一楼船,费数百万缗。
一炮数十万,经年工始竣。一往而不复,惘然问水滨。
惟兹大海间,龙职在所巡。龙乎其有灵,敌舟当沉沦。
况吾国旗上,之而皆龙身。兹庙镇南海,尤与军民亲。
壁垒何森森?原田何畇畇?纷纷群夷舟,海门不可堙。
我读韩公碑,披发思骑麟。大荒渺何许,海阔山嶙峋。
群魔害正道,乱象日益臻。皇皇地下民,种族忧将泯。
安得龙旗龙,一出定八垠。呼天下雷电,为我炮与轮。
龙旗驱风云,毕令正朔遵。紫髯碧眼奴,抱头走踆踆。
持酒酹神龙,雄风生青蘋。功成告天地,还我旧角巾。
礼上明堂图,乐奏嶰谷筠。百神并受职,为加冠与绅。
我偕南海龙,云卧寒秋粼。是时天所覆,帝泽罔不匀。
作诗告陈侯,此语何当真?夜看双龙光,南出斗牛津。
丘逢甲(1864年~1912年)近代诗人。字仙根,又字吉甫,号蛰庵、仲阏、华严子,别署海东遗民、南武山人、仓海君。辛亥革命后以仓海为名。祖籍嘉应镇平(今广东蕉岭)。同治三年(1864年)生于台湾彰化,光绪十四年(1887年)中举人,光绪十五年登进士(1889年),授任工部主事。但丘逢甲无意在京做官返回台湾,到台湾台中衡文书院担任主讲,后又于台湾的台南和嘉义教育新学。
子厚,讳宗元。七世祖庆,为拓跋魏侍中,封济阴公。曾伯祖奭,为唐宰相,与褚遂良、韩瑗俱得罪武后,死高宗朝。皇考讳镇,以事母弃太常博士,求为县令江南。其后以不能媚权贵,失御史。权贵人死,乃复拜侍御史。号为刚直,所与游皆当世名人。
子厚少精敏,无不通达。逮其父时,虽少年,已自成人,能取进士第,崭然见头角。众谓柳氏有子矣。其后以博学宏词,授集贤殿正字。俊杰廉悍,议论证据今古,出入经史百子,踔厉风发,率常屈其座人。名声大振,一时皆慕与之交。诸公要人,争欲令出我门下,交口荐誉之。
贞元十九年,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。顺宗即位,拜礼部员外郎。遇用事者得罪,例出为刺史。未至,又例贬永州司马。居闲,益自刻苦,务记览,为词章,泛滥停蓄,为深博无涯涘。而自肆于山水间。
元和中,尝例召至京师;又偕出为刺史,而子厚得柳州。既至,叹曰:“是岂不足为政邪?”因其土俗,为设教禁,州人顺赖。其俗以男女质钱,约不时赎,子本相侔,则没为奴婢。子厚与设方计,悉令赎归。其尤贫力不能者,令书其佣,足相当,则使归其质。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,比一岁,免而归者且千人。衡湘以南为进士者,皆以子厚为师,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,悉有法度可观。
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,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,当诣播州。子厚泣曰:“播州非人所居,而梦得亲在堂,吾不忍梦得之穷,无辞以白其大人;且万无母子俱往理。”请于朝,将拜疏,愿以柳易播,虽重得罪,死不恨。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,梦得于是改刺连州。呜呼!士穷乃见节义。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,酒食游戏相徵逐,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,握手出肺肝相示,指天日涕泣,誓生死不相背负,真若可信;一旦临小利害,仅如毛发比,反眼若不相识。落陷穽,不一引手救,反挤之,又下石焉者,皆是也。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,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。闻子厚之风,亦可以少愧矣。
子厚前时少年,勇于为人,不自贵重顾籍,谓功业可立就,故坐废退。既退,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,故卒死于穷裔。材不为世用,道不行于时也。使子厚在台省时,自持其身,已能如司马刺史时,亦自不斥;斥时,有人力能举之,且必复用不穷。然子厚斥不久,穷不极,虽有出于人,其文学辞章,必不能自力,以致必传于后如今,无疑也。虽使子厚得所愿,为将相于一时,以彼易此,孰得孰失,必有能辨之者。
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,年四十七。以十五年七月十日,归葬万年先人墓侧。子厚有子男二人:长曰周六,始四岁;季曰周七,子厚卒乃生。女子二人,皆幼。其得归葬也,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。行立有节概,重然诺,与子厚结交,子厚亦为之尽,竟赖其力。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,舅弟卢遵。遵,涿人,性谨慎,学问不厌。自子厚之斥,遵从而家焉,逮其死不去。既往葬子厚,又将经纪其家,庶几有始终者。
铭曰:“是惟子厚之室,既固既安,以利其嗣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