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君才两月,思君已三秋。我寻京口渡,君逆广陵舟。
隔岸吴山色,未到愿已酬。况有故人酒,因之成胜游。
金焦两拳石,东控帝王州。长风吹不去,惊浪没还浮。
城回碧嶂转,日照沧波流。遂恐乘流去,去去访蓬丘。
北固时已暮,南徐不可度。倒影入西池,东挂秣陵树。
玉岛暂栖止,松房尽临水。涛声清客枕,梵响洗尘耳。
夜半坐矶头,江月映江楼。天低若堕水,水碧涵天秋。
晚寻焦君迹,云霞似相识。浥露采瑶芝,看松坐白石。
水底瘗鹤铭,求之不能得。欲探骊龙宫,更烦象罔力。
招隐与甘露,相去不盈步。褰裳往从之,飙车入云雾。
其馀皆小琐,不足烦回顾。归潮信天风,三山近若空。
回望金银阙,恍在碧烟中。此时与君别,分手类飘蓬。
天明挂帆去,云海意何穷。
广东高明人,字用儒,号海目。区益子。善为文,下笔千言立就。万历十七年进士。初选庶吉士,累迁赞善、中允。掌制诰。居翰院十五年,与赵志皋、张位、沈一贯等有旧。赵等先后当国,大相皆引避不轻谒。后调南太仆寺丞,以疾归,卒。工诗词,皆严于格律,为明代岭南大家。有《太史集》、《图南集》、《濠上集》。
褒禅山亦谓之华山,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禅”。今所谓慧空禅院者,褒之庐冢也。距其院东五里,所谓华山洞者,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灭,独其为文犹可识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华”如“华实”之“华”者,盖音谬也。
其下平旷,有泉侧出,而记游者甚众,所谓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问其深,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,谓之后洞。余与四人拥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进愈难,而其见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尽。”遂与之俱出。盖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视其左右,来而记之者已少。盖其又深,则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时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则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随之,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。
于是余有叹焉。古人之观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虫鱼、鸟兽,往往有得,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。夫夷以近,则游者众;险以远,则至者少。而世之奇伟、瑰怪,非常之观,常在于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,不随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有志与力,而又不随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,于人为可讥,而在己为有悔;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,可以无悔矣,其孰能讥之乎?此余之所得也!
余于仆碑,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,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,何可胜道也哉!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
四人者:庐陵萧君圭君玉,长乐王回深父,余弟安国平父、安上纯父。
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临川王某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