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得渔几度,向青油幕里。听朱十、细数词人,鸳鸯湖上三李。
见半箧、耒边乐府,周情柳思心先醉。遇东华香土,停鞭一笑秋市。
衮衮匆匆,文宴乍聚,恨分襟容易。更片霎、催艇河湾,俶装还指越水。
短长亭、垂杨暗雨。化离席、芳尊清泪。算相思,江北江南,定盈红纸。
从兹改岁,我渡秦淮,邈旧山云际。趁五两、金焦转舵,潜数烟驿,棹过杉青,访君梅里。
竹垞小住,绳床醧舫,潇潇疏筱秋声碎,闻故人、消息添憔悴。
游踪细说,流连罨画溪边,归期未卜冬底。
凌晨解缆,几日西泠,把木兰且舣。初不分、鸥乡重对。
酬酢正浓,忽唱吴趋,又将离矣。临岐后约,频萦梦寐,收灯过了鱼浪暖,盼蒲帆、卸处江天霁。
吟窗相望松间,除却填词,便寻孔翠。
龚翔麟(1658—1733)清代藏书家、文学家。字天石,号蘅圃,又号稼村,晚号田居,浙江仁和(今杭州)人。康熙二十年中顺天乡试乙榜。由工部主事累迁御史,有直声,致仕归。工词,与朱彝尊等合称浙西六家,著有《田居诗稿》、《红藕庄词》。
西南山水,惟川蜀最奇。然去中州万里,陆有剑阁栈道之险,水有瞿塘、滟滪之虞。跨马行,则篁竹间山高者,累旬日不见其巅际。临上而俯视,绝壑万仞,杳莫测其所穷,肝胆为之悼栗。水行,则江石悍利,波恶涡诡,舟一失势尺寸,辄糜碎土沉,下饱鱼鳖。其难至如此。故非仕有力者,不可以游;非材有文者,纵游无所得;非壮强者,多老死于其地。嗜奇之士恨焉。
天台陈君庭学,能为诗,由中书左司掾,屡从大将北征,有劳,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,由水道至成都。成都,川蜀之要地,扬子云、司马相如、诸葛武侯之所居,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,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,庭学无不历览。既览必发为诗,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,于是其诗益工。越三年,以例自免归,会予于京师;其气愈充,其语愈壮,其志意愈高;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。
予甚自愧,方予少时,尝有志于出游天下,顾以学未成而不暇。及年壮方可出,而四方兵起,无所投足。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,极海之际,合为一家,而予齿益加耄矣。欲如庭学之游,尚可得乎?
然吾闻古之贤士,若颜回、原宪,皆坐守陋室,蓬蒿没户,而志意常充然,有若囊括于天地者。此其故何也?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?庭学其试归而求焉?苟有所得,则以告予,予将不一愧而已也!